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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皇帝当老师什么样儿?

日期:2018-06-05   来源:网络

皇帝老师不好当

要论在中国古代,教师行业的最高荣耀是什么,那恐怕莫过于一件事:给皇帝当老师。

这事儿在历朝历代都是光宗耀祖的好事。发展到了明朝,更成了名利双收的大事:倘若从皇帝做太子起就给其当老师,那不单是培养朝廷未来的接班人,自己也会被当作未来重臣培养;太子是“预备”的皇帝,太子的老师更是未来“预备”的栋梁,人称“储相”,加官晋爵甚至名留青史,都是指日可待的事。谁要是摊上这样的工作,基本上就是同行眼中的顶级精英,被当作“亚圣人”来膜拜。

给皇帝当老师什么样儿?

 

又有名声又有前途,这样康庄大道般的行业,自然无比热门。但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,给皇帝当老师更是如此,不但准入门槛高、工作挑战性大,而且到了教育制度极度完善的明朝,更成了一件技术含量极高的“瓷器活”,想要干好这个工作,更不单是科举成绩好、学问深就能胜任的,要有“金刚钻”才行。这活有多苦,不妨去瞧瞧。

教育礼仪真繁琐

明朝的“亚圣人”们,若论身份地位,那是高贵无比,可论工作的辛苦程度,却也是各有一把辛酸泪。

在现代人的印象里,做老师的给学生上课,无非是夹起书本进课堂,洋洋洒洒讲学而已。而作为皇帝的老师,学生只有这一位,没有课堂捣乱,更没有处理不完的学生矛盾,理应很轻松。

可在明朝,却不是这样,虽说学生少,教课流程却丁点不轻松,相反更繁琐得吓人。明朝是个讲规矩的朝代,大明朝上至王侯百官,下至黎民百姓,从吃饭穿衣到首饰佩戴,样样都是规矩,宫廷教育的规矩,那更是严苛到极致。

仅说皇太子的日常上课,整一个流程,就极度地熬人。由文华殿大学士总负责,各级老师分为詹事府詹事、少詹事、春坊大学士、庶子、喻德、中允、赞善、洗马、校书等官职,人数多、工作杂,特别是皇太子出阁读书的仪式,更是十分繁琐。首先是早晨起来,礼部和鸿胪寺的执事官要在文华殿给太子行四拜礼,鸿胪寺寺官为太子行礼,请太子到文华殿读书,皇帝要亲自出席,各级官员要挨个行礼,然后仪式结束后,内侍官引着太子在后殿就座,每天侍班侍读讲官依次前来,小太子的学习生活才算开始。

而比起之后的学习过程来,上面那些繁琐礼仪只是小巫见大巫。明朝太子的学习规划,也是开国就定好的规矩,主要分3个环节——读书、听字、写字。其中的每一样,学习强度都极其大,比如读书,每三天就要背熟一篇新课文,而且不是简单背熟就完事,而是要求熟练掌握、侃侃而谈。且要求说话字正腔圆,咬字必须标准。至于听字和写字,更是劳动量惊人,夏天每天要写100字,看着不算多,但这不是现代人在电脑上打字,而是手持毛笔,工工整整地写大字,每一个字都必须做到结构规整、书写整齐。冬天天冷,稍微宽松一点,写50个字就行,但每天这么写下来,足够把小孩累抽。明朝的皇位继承人们的童年,基本就是这么熬过来的,至于老师们,当然也一样这样熬。学生不会写,老师就要教着写,学生不会背,老师更要教着背。明朝成化年间的宫廷教师、后来的明朝阁老谢迁曾回忆,当年他给太子朱祐樘教背书的时候,一遍一遍重复着,甚至到了“口舌生疮”的地步,连急带累,嘴都溃疡了。

而比起教小皇子读书来,教大皇帝读书,也轻松不到哪去:明朝宫廷教育制度规定,不但小皇子要上课,皇帝也要上课,也就是“经筵”和“日讲”,即皇帝召集学问好的大臣开会学习,由大臣们给皇帝讲课,主要以历史课为主,评述历代王朝治国得失。大规模的讲座,就是“经筵”,通常在文华殿举行,同样也是一整套繁琐的礼节,先是官员行礼,然后讲课,讲完课去左顺门吃饭,吃完饭还要回来谢礼,一场折腾才算结束。相比之下,“日讲”则是小规模的讨论会,没这么繁琐的礼节,讲课的老师通常都是皇帝的亲信大臣,讲课内容也很轻松灵活。

而这样的课程,与其说体现学习问题,不如说体现政治问题—能被安排参加经筵的臣子,就算不是重臣,也是皇帝正在考察的培养对象,讲课时表现得好,便是最好的升迁机会。而常去日讲的官员,身份更不简单,必须是皇帝最亲近的重臣才行,有些甚至是皇帝孩提时代就教育读书、感情极其深厚的老恩师。常为隆庆皇帝日讲的高拱,以及常为万历皇帝日讲的申时行,都是这样的角色。

综合上面的流程,能在这样的折腾中熬过来的老师,也同样不是简单人物。教小太子学习,不但要有水平,更要有耐心,给皇帝经筵和日讲,考验的不仅是口才与智慧,更是表面之下的暗流汹涌,看似是讲学问,其实是官员之间的钩心斗角。特别是在晚明党争加剧的背景下,讲课的讲官们更是喜欢含沙射影,借着讲课的机会攻击政敌,那是家常便饭,至于被人攻击,更是司空见惯。照着《明史》的话说,就是“讲官于正文外旁及时事”,风平浪静的课堂,成了刀光剑影的权力争夺战场。倘能在这样的课堂环境里熬出来,必然需要技术含量。

老师各个有奇招

讲课如此凶险,上课当然要谨慎。

首先一个考验老师们的硬标准,便是口才,不但要思维敏捷,口吐莲花,还得能讲一口标准的官话,说话字正腔圆自然好,要是还懂朗诵,声音洪亮动听,那更是锦上添花。这其中最典型的,还当属明孝宗朱祐樘的老师谢迁,天生一副好嗓子,外加长得帅,口才又好得很。当年东宫讲学的时候,小朱祐樘就格外喜欢他,后来君临天下,仍然对其宠爱有加,常把谢老师请进宫拉家常。而隆庆帝朱载垕早年的老师殷士儋,就没这么幸运了:一口出名的山东话,常把皇帝听得头大,这位明朝杰出的学问家,仕途发展却远不如名臣张居正、高拱等人,这跟他在教育战线上的表现有很大的关系。

但更重要的,还是说话的艺术。这一条在“经筵”上,更是论成败胜负的关键。说话好不好听、口音标准不标准,都是形式问题,内容才是关键。尤其是皇帝开讨论会,讲官好多个,彼此竞争也激烈,于是各路老师也开动脑筋,尽展风采,以期出奇制胜。

而这里面特别有头脑的,当属嘉靖年间的大奸臣严嵩。严嵩早年的官运非常不顺,好不容易科场登第,又碰上母丧丁忧,后来好不容易获得肥缺,办理王府袭封,出趟公差却偏赶上宁王叛乱,差点连老命都搭上,前半辈子的人生,可谓喝凉水都塞牙,直到40来岁,还是小官一名。

这时机遇垂青了他,新登基的嘉靖皇帝朱厚熜,上台后就搞整顿,罢免大批前朝老臣,连“经筵”的几位老师也被轰走,正任国子监祭酒的严嵩恰好补了缺。可在这岗位上,彼时还有嘉靖帝的几位新宠,比如张璁、顾鼎臣,各个名声在外,官职也比他高,老严嵩很没竞争力。

但实际操作起来,却是大爆冷门,多年宦海浮沉,严嵩别的本事没长,长得最多的就是情商。他极会察言观色,几堂课下来,就把住了皇帝的脉——这位皇帝最大的毛病就是自负。于是奇特的一幕出现了,别人来讲课,都是口吐莲花、侃侃而谈,相当地神采飞扬,还时常慷慨激昂。轮到严嵩,却恰相反,满面的温柔体贴,说话细声细气,声音如春风拂面,温暖轻柔,直叫新皇帝心花怒放。而最让皇帝开心不已的是:别人讲课,都拼命卖弄学问,轮到严嵩,却成了谦逊地向皇帝讨教学问,他经常突然话锋一转,就变成装傻状,向皇帝试探着求教。于是奇葩的一幕出现了:本该是给皇帝上课的“经筵”,变成了皇帝洋洋得意、反过来给老师上课了。

这番奇葩表演,算是彻底挠到了朱厚熜的痒痒肉,于是,严嵩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好比一支黑马股票,“刷刷”地上涨。严嵩从此平步青云,把持朝政,成了祸害明王朝20来年的大奸臣。

而比起针对皇帝的“经筵”和“日讲”来,辅导皇太子读书的工作,则是考验老师的基础能力:早教能力。

在这项工作上,明朝公认水平最高的有两个人,一个是明初大儒宋濂,整个明朝宫廷的教育制度都是他一手创办的,明朝第一位太子朱标,更是他的得意学生。而作为朱元璋的长子,朱标的学问和能耐不但让苛刻的父亲朱元璋满意,其外柔内刚的性格更深受老师宋濂的影响:宋濂在明初的官场上是个出名的老实人,从来不说谎,平日小心谨慎,更从不私下议论朝政。但不说不意味着怕事,每当同僚遭难,大家都躲风头,他却挺身而出营救,特别是不顾触怒朱元璋,冒死营救茹太素的壮举,更是震动明朝政坛。这种高贵品质,也同样潜移默化地传给了他最重要的学生——太子朱标。

而在整个明朝,也不乏这样有性格的老师。明孝宗的内阁首辅刘健,也是其中一位。明朝太子教学最大的困难,就是小孩子贪玩,一旦学业太苦,就想方设法偷懒,甚至和贴身小太监沆瀣一气,合伙逃课。后来著名的贪玩皇帝明武宗朱厚照,早年就是这种典型。而作为朱厚照的父亲,明孝宗朱祐樘在孩童时代,虽说总体表现好得多,可孩子天性爱玩,也不乏贪玩偷懒的时候。而每当这时,他身边几位老师的表现也是截然不同。最为温柔的,还是那位口才甚好的谢迁,每当小太子要耍赖,谢迁都是一个办法:讲故事。小太子要偷懒,就给他讲古人勤奋好学的故事,小太子想玩耍,就给他讲玩物丧志的故事,凭着超人的口才,每次都循循善诱,说得小朋友回心转意。

而比起温柔的谢迁老师来,一同共事的刘健却完全是另一种脾气。他老人家早年没考取功名的时候,就早早落了个诨名:木头。后来好不容易科场登第,官场混了没几年,诨名也进步了,变成“爆竹”,顾名思义,这人年轻的时候就倔,眼里不容沙子,后来当了官,老毛病没改,新毛病又添,脾气火爆。

这种性子的人去教小太子读书,后果可想而知:从来不拿太子当干部,犯错了就批,功课完不成就罚,十足生猛。而且这人虽然脾气臭,但气场强大,每次发飙都引经据典,既让人震撼,又让人说不出话来,而且一旦脾气上来,就是一根筋到底,动不动就撂挑子,非要你照他的办。

而在这事上,同事谢迁也配合,每次小太子犯错,刘健发飙,谢老师就来劝架,当然是拉偏架,表面帮小太子,其实是和刘健一唱一和,红脸白脸哄小朋友,但这招确实管用。少年朱祐樘在这样的教诲下,养成了刻苦学习的好品格。甚至后来朱祐樘登基,刘健也成了内阁首辅,这威力依然有效:就像当年读书时,每次刘老师布置的作业小太子都不敢拖一样,后来刘健老师上奏折,朱皇帝也是第一时间批阅,快速认真地回复,甚至很少拖过夜,勤政爱民的好习惯算是养成了。

师徒从来情意重

明朝的皇帝们,素来被人诟病的地方不少,但也有一个公认的好传统:尊师。这个传统,不仅来自于文化传承,更是一种成长的情感。

有明一代,凡是做过帝王老师的臣子们,哪怕犯有过错,帝王念及昔日的教养之情,也都会倍加安抚。就连被公认为昏君、一辈子只知道做木匠活的天启皇帝朱由校,对老师也极其礼敬。他早年的老师之一,便是明代书画大师董其昌。这董其昌书画一流,品德却是末流,在家乡抢男霸女,无恶不作,终于惹来大祸,被人结伴寻仇,连家宅都给烧了,外加多年来他结怨太多,出事了连地方官都不管,乐得看热闹。而就在这个时候,天启元年(1621年),家破人亡的董其昌再次得到重用,当上了太常寺卿的职务。这是天启皇帝用自己的方式,作为对老师的保护。

而就连出了名的小心眼,对大臣们犯一点小错就苛责对待的嘉靖皇帝朱厚熜,在对待自己老师的问题上,也展现出了相当的宽容。他早年做藩王时的授业恩师,便是当时的湖广提学副使张邦奇,后来嘉靖帝君临天下,张邦奇也得到重用,被任命为代理吏部尚书。可张邦奇天性耿直,又极有政治理想,见嘉靖皇帝做得不对,就时常直言进谏,外带嘉靖皇帝登基后,常年沉迷修道,大搞封建迷信,张邦奇看不过去,多次极力劝阻。这事如果放在别的官员身上,那可摊上大事了,嘉靖年间的官员触怒了嘉靖,轻的会被流放,重的有杖责打死的,但换到张邦奇身上,虽然也有严嵩等人极力构陷,可嘉靖还是不为所动,最后只是将张邦奇平调到南京了事。这位忠诚耿介的臣子,最终善终于南京任上,十分不易。而另一位他昔日的老师张璁,后因得罪他被罢官,但即使赋闲在家,每年张璁过生日,朱厚熜都从来不忘,派宦官跋山涉水,来到张璁家里慰问。

而在明朝帝王的师徒感情上,最为动人的,则是明穆宗朱载垕与老师高拱的故事。

明朝历代帝王中,明穆宗朱载垕算是童年比较惨的一位,父亲嘉靖皇帝笃信“二龙不相见”的说法,常年冷落他,外加严嵩专权,与他不对付,常年各种构陷,父爱缺失又兼政治环境凶险,十足没有安全感。

这样的环境,也造成了朱载垕早年惶恐怯弱的性格,一点小事就会惊慌不已,直到有一天,老先生高拱成为他的王府老师。

作为后来明朝的一代改革家,高拱最大的特点就是硬气,天塌下来都不慌,啥大事都有主意。这下正对了朱载垕的心思,之后几十年,强硬坦荡的高拱成了朱载垕心灵最大的依靠,无论遇到什么事情,只要高拱在身边,他就有了主心骨。做王爷的时候,多少大风大浪,就这么熬过来,熬到顺利接班登基为帝,接下父亲留的烂摊子。然后开放沿海贸易,北抗鞑靼入侵,整顿官场风气,推广一条鞭法,多少事关王朝命运的改革,多少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,这位早年懦弱的青年,全都勇敢地担当。因为,他有高拱。

正是在这对师徒的努力下,大明王朝的国力蒸蒸日上,一反嘉靖年间内外交困的惨淡,再次欣欣向荣。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,体弱多病的朱载垕,生命却走到了尽头。隆庆六年(1572年),临终前的朱载垕再次召来了高拱,这个中国政治史中常见的托孤景象,却演变成了一场浓浓的师徒情深画面:见到高拱后,朱载垕依然像个孩子似的,撸起裤腿,给老师看自己腿上的浮肿,一边看一边苦笑,说先生(高拱)我今天可以歇歇吧?如此情景,仿佛不是政治托孤,而是一个生病的学生,在向老师请假。

而后的那一幕情景,更成了高拱一生中难忘的一幕:朱载垕让高拱搀扶着他,在皇宫园林里散步,等着终于走累了,高拱好心地劝朱载垕:该回去歇歇了。而这时,震惊在场众人的一幕发生了:朱载垕紧紧握住高拱的手,认真地看着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恩师,一字一句眼含热泪地重复着一句话:“送我!送我!先生送我!”

此情此景,在场的众人无不垂泪,而一向以硬汉示人的高拱,也难掩感情,当场泪如雨下……

穿越那交织着权谋、利益、争斗的历史表象,那年那月,那时那刻,跃然后人眼帘的,是那师生间永不消逝的情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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